黄金年代从1977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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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3章 进山进溶洞,找水找希望(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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汽车盘山而上,先进入了西坪生产大队。


按照钱进要求,车子在这里停了下来。


钱进下车深吸了一口气。


灼热而干燥。


他能感觉出来,空气里没有一丝雨水的湿度。


西坪生产大队的大队部前,“泰山路抗旱支援突击队”的红旗一角被风吹动了一下,旋即又无力地垂下。


但那深红的底色,依旧在刺目的日光下,无声地燃烧。


张成南注意到了红旗上的字,他问道:“钱副指挥,你是过来看看你们泰山路突击队的同志?”


钱进说道:“那倒不是,他们没什么好看的,我过来是想跟该大队的干部说一声,让他们安排几个了解山里情况的老人,带咱们去山里看看。”


张成南想了想,问道:“你是认为他们能知道哪里有水?”


钱进点点头:“他们在这山里摸滚打爬了一辈子,不敢说……”


“哎呀,钱主任来啦!”双代店有人出来晒野菜,看到钱进等人的身影后顿时喊了起来。


好几个人立马从双代店里跑了出来。


钱进一看,还有朱韬!


他立马皱起眉头:“双代店里凉快?”


朱韬讪笑道:“钱总队你可别误会,我不是在这里乘凉,我是过来清点预购的冰糕。”


“同志们现在是每天上午下午一人配一支冰糕,刚才供销社的同志给送了过来,我得到消息是来数冰糕的……”


“是、是。”双代店负责人帮他解释,“钱主任,你们泰山路的同志来了以后劳动很积极,从早到晚给我们山里劈引水渠……”


又有人赶去山里把周铁镇给叫了回来。


周铁镇忙的光着膀子露出湿漉漉的黑色护心毛,满身肌肉还在鼓鼓囊囊,上面沾染了不少泥土,被汗水冲刷过后,像是雨后的大地。


钱进给他引荐了同行领导,周铁镇风风火火跟他们握手,招呼他们进办公室去喝茶。


“先不喝茶了,这会我们不热也不渴,先谈点工作。”张局摆出公事公办的架势。


周铁镇对他的工作积极性感到肃然起敬。


好干部啊。


他不知道刚才在等他的时候,好张局一连啃了两根冰棍喝掉了一瓶汽水——


秘书掏钱。


张成南问他山里的水资源情况,周铁镇一听这话题就上火,拍着腿骂娘:“今年真他娘神了,老天爷不给活路,我们蔬菜要命了。”


“先别管蔬菜了,先说说人和牲口用水。”张成南问道。


周铁镇拍着腿还要骂娘,想了想没好意思骂:“俺群众用水也紧张,几个机井都快干了。”


钱进心里一紧:“机井都干了?”


“可不是咋了,老天爷不下雨,俺社员只能从机井挑水上山去浇水了,从早挑到晚是从晚挑到早,硬生生把那几口从没干过的机井挑的见底了。”周铁镇感叹说。


听到这话钱进倒是松了口气。


没那么吓人了。


如果说天旱导致几个机井连居民用水都保障不了,那这个地方的地下水资源就很紧张了。


现在西坪生产大队是接连挑水上山浇灌蔬菜,导致机井水源供应不上,但经过一夜时间显然可以补充,那就说明地下水没问题。


周铁镇还在抱怨:“怎么还不下雨?幸亏我们能靠山里几口泉眼打点水回家,要不然连人喝的水都没了……”


张成南毕竟是水利口的老大,从这些话里判断出了很多重要信息:


“你们的机井一夜能恢复正常水位?你们山里头的泉眼还有水?重点是泉眼里还有水?!”


周铁镇说道:“多少有点,够人喝的了,不过山里的溪流什么的都断流了。”


张成南赶紧给钱进使眼色:“钱副指挥你说的对,应该去山里看看情况的。”


干旱的阴影如同无形的巨手,紧紧扼住了西坪山的咽喉。


炽热的阳光无情地炙烤着大山,山里草木低垂枝叶,没有了往日的勃勃生机。


本来钱进今年还想安排西坪生产大队种果树种速生树来着,今年旱灾来的气势汹汹,他放弃了这个念头,还是往后拖延一年吧。


旱年种果树,这是不怕死。


钱进没有瞒着周铁镇,把西坪山下应该有丰富地下水资源的情况说了出来。


也告诉他水利局这次过来就是想粗略的看看情况,后面会调专业的勘探队来寻找地下水源开展引水工程。


周铁镇一听来劲了。


他们大队太需要水了,主要是种植蔬菜这东西吃水多!


钱进需要对山里熟悉的老人带队,他便把老槐叔叫来了:


“这是俺大队的走山人,五几年的时候国家选派护林员,他就是俺西坪山护林队的队长。”


老槐叔沉默寡言,得知钱进意图后他点点头:


“应该能找到点啥,这山是一座水山,打我懂事开始,俺这里不管多旱的天,在山里总能找到口水喝。”


随行秘书下意识说:“那这边怎么还被划为旱情重灾区了?”


钱进说道:“因为他们这里全是山田,靠天吃饭,天不下雨,山水没有水,那基本上农田菜田全得崩,很可能面临绝收危机。”


老槐带着一行人顶着烈日,跋涉在山梁沟壑之间。


期间他不断指着一些植被相对茂盛的低洼处、岩石缝隙渗水点,以及老一辈口口相传的“老泉眼”位置,提供了许多宝贵的线索:


“钱主任你看这块石头下面,往年干旱的时候,就它那里总有点湿气往外冒。”


“这片坡地背阴,石头缝里夏天摸着都凉飕飕的,要是说俺山底下有水脉,我敢说肯定在这里!”


“听我爷爷那辈人说,早年间这山坳里有个洞,里头有水声,后来不知咋地塌了……”


在老槐叔的指引下,一行人确实发现了几处小型溶洞的入口和一些微弱的渗水点。


钱进绑上红布做了标记。


经过初步探测和取样分析,可以断定这些地方存在地下水活动的迹象!


这样张局长紧锁的眉头终于舒展了一些,他跟在钱进身后,语气第一次带上了由衷的佩服:


“钱副指挥,你这一手‘发动群众、依靠群众’找水源的法子真是金点子!”


“好啊,看来这西坪山是有眉目了,这位老同志指的地方,我看它是真有地下水活动的痕迹,这样咱们可给后面的勘探工作指了明路,这太重要了。”


钱进也挺高兴的。


不过这些地方没有经过勘探队的专业勘察,具体下面什么情况还不好说。


勘探队在北梨山,他们在西坪山这边短暂停留,继续往北走进入北梨山。


北梨山的规模比西坪山更大,地势相对平坦,山里山外居住人口不少,围绕着山峦西边和北边有五个公社、总计二十余万人口的规模。


可能因为林木相对西坪山少的原因,吉普车在北梨山的土路上奔驰,卷起的黄尘如同一条长龙,久久不散。


从北梨山上开下来,先是一块平坦的山地。


经过当地劳动人民祖祖辈辈的艰苦奋斗,山地已经完成开荒,变成了农田。


众所周知,山地垦荒后再怎么费力气,也垦不出肥沃田地。


随行一位水利局干部来过这里,他透过车窗往外看,心里不是滋味:


“唉,这边几个公社从来都是他们全县知名的带帽户,往年这里农田产粮情况就不怎么样,今年怕是要绝收。”


众人透过车窗纷纷往外望去。


这个时节本该是麦浪翻滚、丰收在望的田野,此刻却是一片令人绝望的枯黄。


北梨山的山田情况更糟糕,比钱进之前看过的几个地方还差。


大片大片的麦田早已失去了生命的绿色,麦秆干瘪枯槁,无力地倒伏在龟裂如蛛网的焦土上。


麦穗稀疏,颗粒干瘪,许多甚至没有灌浆就彻底枯萎了。


车子开过后,时不时能看到几个戴着破草帽的农民佝偻着腰在田埂上蹒跚行走。


这些人手里拿着锄头或铁锹,似乎想挖点什么,又似乎只是茫然地巡视着自己注定颗粒无收的土地。


他们的身影在广袤的枯黄背景下,显得渺小而无助。


“停车!”张成南忽然开口,声音低沉。


司机踩下刹车,吉普车在漫天尘土中停住。


张成南推开车门,一股灼人的热浪扑面而来。


他扭头看向钱进:“这边比西坪山要糟糕的多啊。”


钱进点点头:“这才五月中旬,北梨山就这么干旱了。”


他看向秘书:“现在知道这地方为什么被划为重灾区了?”


秘书沉默不语。


张成南同样不语,他脸色凝重得如同铁铸,望着眼前这片死寂的麦田,久久无言。


钱进说道:“还好,咱们找到了地下水源,只要能把地下水源给利用起来,这些麦田算是完了,可是下一季的粮食有指望。”


“今年国家肯定得减税,咱们到时候想办法帮扶一下农民同志们,他们好歹能熬过这个年。”


张成南再看钱进的目光就很温和了。


不管北梨山还是西坪山,能发现地下水全靠钱进。


他转身往车上走的时候经过钱进身边,拍了拍钱进的胳膊:“钱进同志,你了不起。”


车子继续前行,驶入一个叫把狼公社的地界。


公社领导李长林早已带着几个干部在路边等候多时。


看到吉普车停下,李长林小跑着迎上来,脸上挤出的笑容比哭还难看。


他额头上全是汗,也不知是热的还是急的。


“张指挥、钱指挥,可把你们盼来了!”李长林的声音带着浓重的焦虑和疲惫,“您二位赶紧去我们地里头看看吧,这、这麦子,唉,全趴窝了!”


旁边另一位干部意气低沉的说:“夏收是一点指望都没了,我们这的夏粮,唉,我们把狼的夏粮算是彻底交代了。这还是五月,等到了六月七月,你说我们公社人还能吃上水吗?”


张成南拿出了水利口领导的风范,他大喝道:“看你们这个熊样,怎么了?天上往下下刀子了?劈你们头上了?”


“前头我们不是派勘探队下乡了?我和钱副指挥不是下乡了?我们这么多人接二连三、前仆后继的下乡是图什么?嗯?是来找你们喝大酒的吗?”


“是来给你们解决麻烦的!”最后这句话是一声大吼。


公社干部们精神一震,心头生出一些希望,先松了口气。


李长林引着领导们往公社办公室走。


钱进问道:“现在用水方面是什么情况?”


李长林闻言,赶紧急切地诉说起了困境:“不好,很不好,水库早见底了,河沟子都干得能跑马,人吃水都成问题!”


“好几个大队现在赶着牛车驴车到俺公社来接水,俺公社派了拖拉机去县里拉水,唉,这样也不够,家家户户水缸都见底。”


“牲口渴得直叫唤,有的都站不起来了,再这样下去,怕是要出大乱子啊!”


张成南和钱进听着,眉头越锁越紧。


走进公社那间同样闷热难当的办公室,墙上挂着的旱情分布图触目惊心,几乎全公社所有生产队都被标上了代表“特旱”的深红色。


“老李,困难我们都看到了。”张成南沉声道,“指挥部正在尽全力想办法。这次来,就是看看北梨山这边勘探队发现的水源点情况。”


“勘探队那边有消息了?”李长林眼睛一亮,随即又黯淡下去,“勘探队就算发现山里可能有水又有啥用?这地方山高石头硬,取水——难啊!”


钱进问他:“活着难不难?”


李长林愣了愣,苦笑道:“难。”


钱进又问他:“那还活不活?”


李长林老老实实说:“活。”


“那么难就难呗,再难也能活下去,再难也能打出水来,”钱进接口道,“而有水就有希望!”


“勘探队的同志在哪?马上带我们进山看看!”


李长林给他们要倒茶:“先喝口水,领导们舟车劳顿的,还是先……”


“先什么?进山。”张成南展现出了好干部的积极性。


顾不上喝一口水,一行人立刻进山路准备往北梨山深处驶去。


山脚下也是农田。


一个穿着打满补丁蓝布褂子的老农,正用一把豁了口的锄头,徒劳地刨着田埂边干硬的土块,似乎想挖出一点湿土来。


他的动作迟缓而机械,每一次锄头落下,都只带起一小蓬干燥的尘土。


汗水顺着他布满沟壑、晒得黝黑发亮的脸颊流下,在尘土中什么痕迹都留不下。


钱进看的不忍心,将水壶摘下来去递给老农:“老同志,喝口水,你这是干什么?”


老农抬起头,浑浊的眼睛茫然地望向他。


那眼神里没有什么感情,脸上也没什么情绪,整个人很木然:


“干什么?能干什么?什么也干不了。”


他没接钱进水壶,锄头一扔坐在了地头上。


张成南递给他一支烟,这次老农接下了。


抽着烟他感叹说:“完了,我看全完了……”


他身体缺水缺的厉害,声音含糊得几乎听不清:“一年的指望全在地里,这下,等着喝西北风了……”


钱进还是把水壶递给他:“别着急,有水喝,我们就是来给你们送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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