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金年代从1977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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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6章 100分,周全周道,高中与早中(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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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司长与钱进夜谈还是第一步。


第二天王主任和杨大刚、韦小波返程,钱进单独被留下了。


他又见了几位实权部门的主要领导,甚至还接到了一位平日里只能从报纸和电视里见到的领导的接待。


这些领导见他主要是对他的能耐和见解做个考察审核,看看他年纪轻轻能不能担的起进口技术及设备项目核准委员会的重担。


而聊起这些,钱进他可就不困了啊。


谈到关于涉外商业贸易工作,他如今当真算是个专家了。


主要是他太了解当下那些外国企业的尿性了,这点各个领导差他甚远。


于是他侃侃而谈,自认将领导们唬得一愣一愣。


还以为自己表现优异这就算完事了,结果他又被留了一天,高司长直接告诉他,领导们有意要对他进行一次小范围的考核测试!


钱进明白了,领导们应该是担心他是赵括,只会纸上谈兵,所以恐怕要找他考试进行实操了。


这让他一时之间有些头皮发麻。


看来最近他是太飘了!


应该低调点的。


这是个教训。


穷人乍富心态要不得啊!


3月5号,惊蛰。


春天要来了。


但是首都的三月份还是森冷干燥。


钱进起了个大早,吃了一根油条一个粽子俩鸡蛋,还搭配了一大碗八宝粥。


来接他的高司长见此提醒他:“多吃点,你最好多吃点。”


钱进哈哈笑:“领导,我现在吃的正好,你瞧,一根油条两个鸡蛋,100分!”


高司长看他心态轻松还能开玩笑,不由得对他更是欣赏,又感兴趣的问:“你说话的我知道,那这一碗八宝粥呢?它又有什么说法?噢,还有个粽子。”


钱进想了想,说:“嗯,八宝粥里面有各种粮食,对吧?然后它又是粥,所以我可以图一个万食粥全的彩头。”


“至于粽子嘛——纯粹是我看这粽子里红枣挺大的,想吃了。”


高司长这几天一直带他见各部门领导,已经了解过他的幽默和大方,所以此时听了他的解释更是放声大笑:“好啊好啊,小钱你还是个怪迷信的人,我可得把这点写到你的档案里。”


这年头封建迷信是一座山,能够压死人。


但钱进满不在乎,他跟高司长关系处得很不错,知道对方是在开玩笑。


于是他继续开玩笑:“嘿,领导您可误会我了,我要是真迷信,我吃这粽子的时候就得踩着板凳甚至站到楼顶上去吃。”


高司长感兴趣的问:“那又有什么说法呢?”


钱进一摊手:“粽子在高处吃,高中啊!”


他想了想:“不对,即使我坐着吃的也一样,领导你看这里面有个大枣,那这叫什么?枣粽,早中!”


高司长拍他肩膀,笑的眼角皱纹都抻开了:“行啊,小钱,你这个小同志脑子转得够快,又开化,嗯,我认为你就天生适合去跟外国人打交道!”


“走吧,咱们不能让领导等咱,不过我还是劝你一句话,你该多吃点的!”


这次考核就在外贸部大楼一座办公室里。


外贸部大楼还是一栋老楼,这种楼房的走廊高大、森严,墙下半截刷着深绿油漆,上半截则是多年积累下来有些发黄的白灰墙皮。


里面行人面色严肃、脚步匆匆,跟海滨市各机关单位的工作氛围大不一样。


进入办公室,钱进第一反应是回到苏黎世审判庭了。


厚重的深绿色灯芯绒窗帘拉紧了,遮挡了初春首都灰蒙蒙的天空。


长条形的会议桌上铺着桌布,桌面上摆放着几个印有“国营第八搪瓷厂”字样的白搪瓷杯,另外搁置了两个很厚实的文件袋。


他们进入办公室后,很快一连七八位领导进来了。


大多数是钱进前两天见过的,但也有陌生人。


高司长也就是高义为他进行引荐,都是外贸、工业、商业还有规划口的干部。


另外他们还带来了两位较为年轻的干部,有一个是手持钢笔端着笔记本,还有一个坐在一台打字机后面。


显然,这两人负责考试记录。


这阵仗,比钱进预想的更具实战意味。


“钱进同志,请坐。”一位姓时的处长率先开口。


他指了指桌子对面那把孤零零的扶手椅,说:“咱们开门见山,不去云里雾里的装腔作势,今天请你来,不是正式的任命谈话。”


“今天的安排,是经过各部委研究,为了适应新岗位的重担,也是看看你们这些干部学习储备的情况,组织的一个业务能力评估会。”


他顿了顿,示意身边那位精干的干部:“张处,开始吧?”


那位张处长点点头。


他面无表情地站起身,绕过桌子走到钱进这边打开了桌子上的两个牛皮纸袋。


一份厚实的资料放在了钱进跟前,里面除了项目报告还有一些配套书籍。


比如钱进随便一翻,看到了几本《世界钢铁》杂志的译制本。


“钱进同志,”时处长目光如炬的盯着他,“这里有两份材料。”


“一份是津门市钢铁总厂拟引进的‘东德VEB萨克森重型机械厂联合轧钢生产线项目初步洽谈可行性报告’,当然,这是草案。”


“另一份是南方珠江三角洲地区某罐头食品总厂拟引进的‘英国泰晤士食品装备公司新型罐头真空封口及高温灭菌自动生产线合作方案’,也是草案。”


他这两句话说的都挺快的,不知道是不是想考验一下钱进的接受能力。


钱进管你这个那个的,他早就打开资料看起来了。


每一份资料上都有名字,不过是英文版的名字,他扫了一眼看懂了便点头。


时处长接着说:“好,那你接下来有一个上午的时间来研究这两份草案。”


“我们想在你看完后,听听你的初步专业判断,或者更直接点说,这上面的数据和描述,你看得懂吗?能看出门道吗?”


“如果你能看懂,那基于你的理解和国际视野,你认为这两个项目如果现在立项引进,有没有硬伤?存在哪些风险?”


“不要担心,你不管看出什么来都可以直言,畅所欲言。这里不是走形式的吹风会,是实打实的预审。”


一位工业口的领导补充道:“但是钱进同志啊,你在观看的时候一定要仔细。”


“这两个项目都是地方上的重点,尤其是津门轧钢线,关系到钢铁行业技改升级,大家都盯着呢。”


“珠江三角洲那边改革开放步子大,这次引进也是省里挂号的,你的意见,对决策也是有一定参考性的。”


其他领导纷纷表态。


就是一个意思。


大家一起给这小子上强度。


他们在这方面都是好手,一番表态弄的房间里的空气仿佛都凝结了。


各位领导还不光用语言施压,他们的眼神和表情都是期待中略带紧张的那种样子,结合语言共同形成一股无形的压力网罩向钱进。


钱进看都不看他们。


他的目光落在那两迭厚厚的材料上,不是新材料,上面油墨印痕粗糙又模糊痕迹,应当是有人翻阅时候用手摩擦过,然后某些关键页脚应该也因为多次翻阅磨出了深色的指纹痕。


然后。


这两份都是草案?


那可太好了!


不过他有点怀疑这件事。


因为这两个项目他都知道,他都在《三十年》里看到过!


但是这两个项目具体是什么时间开展的他倒是没有注意,毕竟这种项目跟他之间没有关系,他当时是走马观花的看了一下。


只是能上《三十年》的全是失败的教训,如果今天的测试资料是随机拿出来给他看的,未免太巧了吧?


所以他估计这两个项目应该已经出问题了,是拿出来故意考验他的。


这样他开始装逼,伸出手先打开《津门市钢铁总厂VEB萨克森联合轧钢线引进项目预可行性报告(草案)》,然后飞快翻阅起来。


一时之间,办公室里静得只有纸张翻动的沙沙声。


几位领导不抽烟不喝茶,纷纷盯着他看。


钱进看得很快,粗看一遍后又重新开始仔细研究,这次他重点看几张纸,并不断翻找配给的资料书,什么《世界钢铁》、《金属贸易动态》等等。


他时而眉头微蹙,时而手指在某个参数上轻轻点着,时而又迅速翻回前面印证某个数据。


他的目光异常专注,似乎要将那粗糙纸面上的每一个字母、每一个数字都刻入脑海。


最终领导们忍不住了,纷纷点燃香烟开始吞云吐雾。


时间在香烟燃尽又新点的青烟中慢慢流淌。


钱进的样子不是表演,他确实在费尽心思是回忆关于这两个项目的问题所在。


想到了一部分,但想的不够清楚。


没事,他有办法解决。


在津门报告上花费了一个多小时后他没有停顿,立刻拿起了另一份《珠江三角洲某罐头厂泰晤士新型罐头生产线合作方案(修订版)》,这次他翻动的速度更快了。


翻看了一阵他表态要上厕所。


这毕竟不是高考考场,领导们已经从高义口中得知了钱进早上没少喝东西的事,于是就让他自己上厕所。


部委级单位的厕所自然不可能是旱厕或者蹲坑式开放厕所,这里厕所都有隔间,他进去坐下从脖子上掏出金盒子,取出二号盒子放上物资购销证,直接把书又买了出来。


果然。


这两个项目都是79年引进的,如今应该已经发现问题了。


他看到的根本不是什么草案,一切都是试探。


在厕所里坐了十分钟,他收起书迅速回到会议室继续开始皱眉研究。


又是一个小时,钱进将珠江三角洲那份报告也合上,轻轻地推到桌子中央。


此时高义忍不住说道:“钱进同志,你没必要对两份资料同时下手,饭要一口一口的吃嘛。”


钱进抬起头微笑道:“我重点先看了津门报告,然后对二者进行对比着研究了一下,这样互通有无,更容易发现问题。”


“那你看完了?”时处长平静地弹了弹烟灰。


“看完了。”


“那么?”张处长追问了一句。


钱进伸出手指,点在津门那份报告封面“VEB萨克森”的字样上:


“津门轧钢线项目,存在重大技术欺诈和报价虚高隐患,如果按此方案谈判签约并引进,建成之日,便是大额外汇损失、设备无法达产之时!”


“根据我的判断,这个项目的引进结果是一场彻头彻尾的失败,最好及时叫停!”


“什么?!”一位工业部门的领导惊得脱口而出,“钱进同志,这话可不能乱说,你……”


高义冲他点了点头,领导皱眉坐下。


张处长沉声道:“别急,让钱进同志说完,你理由是什么?”


几位领导脸色纷纷凝重起来,目光牢牢锁定钱进。


钱进开始发挥,语速平稳、信心十足:


“理由有三点核心硬伤,是这份可行性报告里没有,或者说刻意模糊了的。”


他直接翻开报告中部某一页,粗糙的蓝图缩微图上,几处尺寸标注被他用红笔圈了起来:


“第一,核心欺诈点在技术参数与实际能力严重不符。”


“我注意到报告强调这条生产线的最大轧制厚度达到100mm,标称轧制速度每分钟600米。这组数据很漂亮,代表了目前世界最先进的技术数据,我在《世界钢铁》杂志1979年第四期里看到过,但我记忆很深刻,这不是我们引进的轧钢机型号。”


“很简单,我们引进的轧钢机是SMC-80/LK,其中LK这个后缀表示是特殊出口型号,而79年第四期的《世界钢铁》是9月份的刊物,也就是说79年9月登上刊物的国际先进技术,在几个月后就可以出口给我们?”


钱进忍不住笑了起来:“领袖同志有句话我们不能忘,帝国主义亡我之心不死!”


“他们有这样的机器有这样的先进技术我相信,可是你说他们会转让给我们?我不信啊。”


“还有,这套设备的真正最大能力,杂志在西欧设备评论专辑里有记载,喏,我进行了查看……”


他展示杂志某一页的标注:


“测试数据是在特定实验室理想温控下偶尔达到的峰值,设备铭牌标注的额定最大厚度只能是85mm,持续稳定轧制速度最高450米/分钟!”


“这说明什么问题?各位领导,人家拿一个最高数据来给咱们看,这相当于钓鱼放了鱼饵,人家就没打算实打实的跟咱做生意!”


“而且,这个LK后缀的设备包,核心部件轧辊液压伺服系统,用的是国际先进智能控制技术——有点意思啊,这报告描述太含糊其辞了吧?”


“然后我就这一点进行追溯,发现他们用的是早已被淘汰的第三代模拟电控,那么西德方面提供的所谓性能参数表,明显是‘货不对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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