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金年代从1977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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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1章 1979大年夜,泰山路狂欢(第2/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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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进端了一盘冻豆腐。


这是正儿八经靠天寒地冻生产出来的食品,豆腐块都冻出了蜂窝眼,色泽是均匀的浓黄色,很漂亮。


火锅汤沸腾,巨大的蒸腾热气跟烟囱冒烟似的往外腾腾的冒。


钱进把冻豆腐倒进去,王东说:“吃肉啊,我爱吃羊肉卷……”


“我他么饿的现在都能吃羊屎了。”徐卫东骂骂咧咧。


很快,一双双筷子在缭绕的白雾中飞快起落。


钱进说道:“有的是菜,肯定够吃,你们别着急啊,这还没熟啊……”


“半生不熟最好吃。”王东随意搪塞一句,然后稀里呼噜往嘴里塞肉片。


鲜红的肉片涮入翻滚的红汤瞬间变色,白菜豆腐在滚汤中由僵硬变得软塌,冻羊肉卷在沸汤里迅速舒展蜷缩,变成诱人的微卷肉片。


钱进只好去倒酒。


很快这房间里也热闹起来。


吆喝声、碰杯声、呛到的咳嗽声、被烫到的嘶哈声、争夺食材的嬉笑声交织在一起,像一场新生的风暴。


不少队员没回家吃饭,这会都饿了,又排队进来吃饭。


刚才喝茶的搪瓷缸现在变成了饭碗。


至于酒杯也好办。


找几个空杯子倒满酒,青年们浑不在乎什么卫生问题,你一口我一口轮流着喝酒。


这是下乡时期养成的习惯。


酒一下肚,队员们开始斗酒。


钱进蹲在高凳上看热闹,但众人怎么会放过他?


他迅速成为了斗酒风暴的核心。


米刚、赵波一伙人把他围住,手里那个敞口玻璃杯就没空过。


什么酒也有。


钱进本来准备了好几大桶的散装白酒。


这种酒别看是大桶装的,却也是品质上佳的纯粮食酒。


结果喝着喝着他发现酒水颜色浑浊起来,然后有人跟他说是地瓜烧。


哪里来的地瓜烧啊?!


他被灌懵了。


源源不断有人来找他喝酒。


他的酒杯空了,然后被不停满上。


辛辣刺鼻的酒液像一股滚烫的铁流,不管不顾地灌进喉咙。


起初是火辣辣地烧下去,后面他感觉这酒变得柔和起来,最终竟然柔顺甘甜……


坏了,自己喝多了!


这是他最后清醒的意识,后面只听见有人不断的吆喝:


“钱总队我敬你,你给兄弟们开了条活路!”


“钱总队,年……年好!”


“钱总队来年你也当俺华山路劳动突击队的队长吧……”


钱进只剩呵呵傻笑,像个提线木偶,机械地举起杯就往喉咙里倒。


最终胃里翻江倒海。


一股灼热的酸腐气猛地顶上来……


“呃……哇!”


他用残存理智跑出去,弯下腰扶着墙壁就开始狂吐。


“哎呦卧槽!”有路过的人跳起来,却也只是笑骂着躲开。


屋子里的人追出来,随即爆发出更巨大的、带着放纵意味的哄笑和叫好:


“不行了钱队!”


“歇会儿歇会儿!”


“换人!接着喝!”


钱进吐得一塌糊涂,感觉自己胆汁都呕出来,鼻腔里全是辛辣的酒气和酸臭味。


他被陈星和苏昌顺两个人架着胳膊拖到了墙角背风处扔下。


徐永红赶紧塞给他一个湿漉漉、不知道沾过什么油的破抹布擦脸。


冰凉的湿布带着浓重的油污味糊在脸上,激得钱进又是一阵猛烈的干呕。


他借着喝多了藏在这里拼命呼吸。


然后感觉魏清欢来了:“怎么喝成这样啦?大勇你也不看着他点!”


邱大勇的声音模糊响起:“小魏老师我冤枉啊,我刚来、真刚来!”


“行了别说了,赶紧帮我扶起他来……”魏清欢不太高兴了。


看着自家男人被人当个破麻袋扔在墙角两眼发直,她很心疼。


钱进含糊的站起来,拽着不知道谁的手臂说:“大勇来了?我草你怎么才来?喝,赶紧喝……”


魏清欢的声音响起来:“给我捏开他的嘴巴,赶紧喝茶水,使劲喝点浓茶……”


钱进喝了又开始吐。


反复几次,终于清醒很多,整个人算是从醉酒里缓过来了。


他靠着冰冷的砖墙哀叹:“我草,这帮人不是人是牲口!他么一个两个满嘴钱总队,灌我酒的时候没一个手软的!”


魏清欢用围巾帮他擦脸,没好气的说:“那你就喝吗?你少喝点呀。”


钱进推搡邱大勇:“你进去替我找找回场子来,诶——这不我大哥吗?”


闻讯而来的钱程准备扛人,钱进拽住他肩膀说:“大哥你喝酒不是挺猛烈的吗?去,进去撂翻他们。”


钱程说道:“他们都不是个,我们在西北喝酒那才叫一个野……”


“走,喝、喝!”不知道谁听到了这话,将钱程给拽走了。


这会其他人的状态也不行。


门外地上不知道为什么平放了好些竹竿子,醉醺醺的徐卫东踩在上面滑了一个踉跄,被身边的冯广源一把抓住胳膊才没摔倒。


钱进指着他哈哈大笑。


“时辰到啦!”不知道谁用尽气力狂吼了一声!


学习室的门被人从里面撞开。


人流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冲入冰冷漆黑的空地上。


外头地上的竹竿被人捡起来,旁边的人往上挂鞭炮。


钱进拍了拍额头。


想起来了。


他们要一起放鞭炮,是他找人提前准备了竹竿。


孙红旗看到了人群外歪歪斜斜的钱进,上去将他给半拖半拽地架了出来。


然后不知道谁给他手里塞进去一只通体裹着深红皱纸和玻璃纸的万响大挂鞭,上面有鲜艳的牡丹图案。


“点一挂吧。”王东将叼在嘴里的烟卷递给他,明明灭灭的烟头在风中闪烁红光。


钱进这会还是迷迷糊糊的。


他知道得撕开鞭炮封纸找到引信才能点燃。


可是随手一撕玻璃纸,引信露出来了。


这样他顺手接过烟头点了引信又把一挂鞭炮还给了王东:“继续抽吧。”


王东也喝了酒。


他低头看着手中沉甸甸的鞭炮——


“我草!”邱大勇一把给拍掉了,拉着王东往人群里钻。


“滋——咝——”


微弱而焦灼的声音在短暂的寂静中异常刺耳……


紧接着!


噼里啪啦啪啦!


鞭炮被甩在地上,点燃后炸的到处乱蹦哒,跟一条蛇一样。


人群大乱。


前面的人往后钻,后面的人往外挤,零星有鞭炮脱落跳到了人脚下,炸的人几个人哭爹喊娘……


钱进也被人抓走。


魏清欢把他给拽走了。


他茫然的问:“怎么回事?这鞭怎么没挂好?王东你行不行啊?别整天想着搞娘们,也得想着办正事……”


王东那边眼神发直,突然之间反应过来喊道:“你有脸说我?”


“我草!我差点死你手里!”


橘红色的火星疯狂地喷射、炸裂,到处都是青蓝色硝烟在膨胀爆开。


呛人的硫磺火药味混着鞭炮碎纸的焦糊气息,劈头盖脸弥漫开来。


远处响起“放炮喽”的欢呼声,整条泰山路甚至整个市区在午夜彻底炸锅。


学习室这边氛围热烈,乱七八糟。


挂在竹竿上的鞭炮点燃,有些人学着钱进的样子点了鞭炮扔地上。


于是……


“砰!啪!哔!”


“咚咚咚咚咚……”


空气在摇晃,大地几乎在颤抖!


“嗤——啾——轰!”


一颗二踢脚歪歪扭扭呼啸着撞进学习室半开的窗户,在里面炸开一团硝烟,引来里面一阵更加狂乱的惊叫和笑骂。


魏清欢一看这样不行,赶紧招呼邱大勇这些喝酒少的人去维持秩序:


“这是干嘛呢?要出事的!”


“快快快,把门窗都给我关上,不准往教室里扔鞭炮也不准往人群里扔鞭炮!乱来!”


“你、你!听不见我的话吗?邱大勇,打人!”


邱大勇带着自己的知青伙计忙活起来,总算避免了一场险些发生的灾难!


魏清欢找人将钱进给带回家。


魏雄图闻讯而来,跟她一起在现场维持秩序。


钱进不知道后面什么情况,等他第二天早上醒过来。


头疼欲裂!


他迷迷糊糊的出来,揉着太阳穴感叹:“我草,头疼,头好疼……”


客厅里有几个人在嗑瓜子喝茶水的说笑。


他定睛一看,竟然是孙健和手下几个员工:


“咦,你们什么时候来的?”


“钱主任过年好,你可算是醒过来了。”孙健起身抱拳作揖给他拜年。


钱进跟他们互相拜年,然后敲门声响起来。


又有人上门拜年!


一个上午,拜年的人群是络绎不绝。


钱进感叹:“这是都知道我睡醒了?”


魏清欢狂翻白眼:“天不亮就有人来拜年,不过你那时候喝晕了,人家看不到你只能回去,孙健他们几个人是非要等你醒过来……”


钱进问道:“我昨晚怎么喝成那样了?”


魏清欢懒得搭理他。


女老师昨晚为了照顾他,一夜没睡觉,可是累坏了。


钱进扒拉了一碗水饺后出去吹风醒酒。


昨天下午一直在下雪,白茫茫的雪层铺满了每一处屋顶、枯枝、窗台。


他散步走到学习室附近,好些孩子往那边跑又跑出来,手里抓着一把把的鞭炮。


于是他就劝导孩童们说道:“这都是哑炮,小心点啊,小心伤了手!”


跟着孩童脚步走到泰山路学习室,附近见不到一丝霜雪的洁白。


只有红!


难怪这么多孩子来捡哑炮。


这边昨晚上不知道点燃了多少炮仗,地面上的鞭炮碎纸简直成了一场红雪。


厚厚实实,蓬蓬松松,有些地方孩子踏上去能淹没脚踝。


碎纸一层迭着一层,他们就在里面跟下河捞鱼似的,伸手在碎纸里扫一扫,时不时能摸出一个哑炮来。


这一幕把钱进给惊到了。


无数的红色鞭炮碎屑被炸碎,落在地上相互粘连,被寒冷的北风刮得打卷、翻滚,又被新落下的碎屑覆盖起来。


他入目所见,整个世界只剩下这一片刺目腥红的碎纸海。


即使都过去一个晚上了,可浓烈的硝烟味、硫磺味、碎纸的焦糊气息依然没有被吹散,使劲呼吸,还能从冰冷的空气里闻见这股味道……


钱进摇摇头,只能一个劲的嘟囔:“乱来、真是乱来!”


回忆昨晚。


他的记忆有些模糊。


但是感觉很清晰——


很热闹,很带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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